藍語(三) 混亂

我想見她，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心了。

但，要如何找她呢？

我忽有些茫然。

語並沒有使用手機。

『為什麼妳都不辦手機啊？』

『不習慣呀！』

『妳不覺得沒手機很不方便嗎？』

『怎會不方便？我問你，之前手機還不普及的時候，你會不會覺得沒手機不方便？』

我愣了愣，聳聳肩。

語輕輕一笑道：

『反正要找我打我房間電話就好啦！這種等電話的感覺比較美嘛！』

『美？』

我不解。

她的臉似是微紅了一下。

『笨蛋，不過你手機可要帶在身上喔！可不准不接我電話，不准亂跑，要讓我隨時都找得到你喔！』

『喂~~這樣不公平吧！』

『你有聽過男生和女生是公平的嗎？』

她邊說邊擰了擰我的鼻子，而她臉上俏皮的笑容，也同時擰入了我的心。

語，我不會亂跑，但為什麼我等不到妳的電話……..為什麼？

我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，語當時的話，我們當時那模糊的分手，我想一般比較厚臉皮一點的人一定會去追問到底吧！

但我就是做不到，語要我不要去找她，我就真的兩年沒去找她。

暗自裡，我常罵著自己蠢，厭著自為什麼是這種個性，明明心裡藏著無盡的思念，卻只是強加將之壓抑在心中，逼著自己承受那深刻的痛。

『你這人就這樣，每次都把感情隱藏在心底，不懂得表達出來。』

語，妳說得對，我真的是個懦弱的人，連自己的感情都不敢去面對。

『跟你說喔！一直壓抑的情緒，是會噬人的。』

語，念著妳的情緒，在我強加壓抑下，已緩緩蠶噬我的心，及我的靈，這，妳知道嗎？

『答應我好嗎？在我身邊不要壓抑情緒，我要看到最真實的藍，因為最真實的藍就是最最最可愛帥氣的藍喔！』

語，我答應妳，可是……妳不在我身邊…….

其實我曾有過想撥電話給語，那是我在部隊一段過得最不好受的時候，那次我忍不住就拿起手機，按下那串熟悉的號碼。

我並沒有仔細想要跟她說什麼，只是心裡亂亂的，不斷跑過各種可能的狀況，不過結局還是出了我的意外。

「您撥的號碼是空號，請查明後再撥……」

她不用這電話了？她搬了？

語比我小一屆，照理在我打電話的當時還沒畢業，沒道理忽然就搬了啊！她在躲我嗎？

那時的我滿腹疑惑，只能強自壓下自己悸動的心，將所有的空虛轉成對再見之日的期盼。

沒錯！兩年的等待，我一要見到她，那怕得到的是再心痛的結果，我也不顧了。

一夜沒睡，疲倦的心緊緊壓著我的身，卻壓不住飛躍的心。

首先我走向語在學校外租的公寓，心中其實沒抱太大希望，就算語之前沒搬，現在畢業也應是早已搬走了。

說不定可以從房東太太那問到些什麼，我心裡想著。

熟悉的景象，多少次，那嬌俏的身影就在那門前等著我，用暖暖的笑容迎接我。

『你又遲到了啦！』

『還好吧！幾分鐘而已。』

『遲到就遲到，我才不管幾分鐘幾小時咧！』

她嘟著嘴，裝著氣呼呼的樣子，我看著她，不禁笑了。

我一笑之下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，那笑，有如初陽綻放，再寒的冬雪，瞬間也要消融了。

她邊笑著邊打著我。

『笨蛋藍。』

我忘了躲，只沉浸在那笑容中，良久………

紅紅的大門，門旁一株高可及人的盆栽，門前一排長長的水溝蓋，一切景象如昔，只是人已非。

「先生，是想租房間嗎？」

身後傳來的問話打斷了我的思緒，我一回身，見是房東太太。

她應已不記得我了，其實之前也沒見過她幾次。

「你好，我是想跟妳問個人。」

「嗯？」

「之前有個女學生住在這的四樓C房，她現在還住這嗎？」

房東太太疑惑的看了我一眼。

「四樓C房？那是住男的啊！」

雖心中早有準備，還是不免有些失望。

「那請問之前的女生是什麼時候搬出去的？」

「之前？四樓C房之前一直都沒人住啦！是去年大概七月多的時候，現在這人才住進去的。」

我呆了呆，心中有些混亂。

「不可能吧！房東太太麻煩妳查一查，我確定兩年前有個叫語的女學生有住在這。」

「我說沒有就沒有啦！每一個房客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，不會錯的。」

看得出房東太太有些不耐煩了，說著就要轉身進門。

我急著道：

「拜託妳，這對我很重要……真的。」

房東太太奇怪地看著我，或覺得我精神方面有些問題吧！

我雙手合在一起，連著道：

「拜託拜託。」

房東太太嘆了口氣。

「好啦好啦！就幫你查查，不過如果真的沒有記錄你就要死心喔！」

我大喜道：

「謝謝妳。」

「妳說她叫什麼來著？」

「語，她姓黃，單名一個語字，黃語。」

那是我們第二次見面，在圖書館中。

『啊！』

『啊！』

『……..妳好。』

我尷尬向她道了聲好，心中突突突的跳。

那是一個穿著粉紅色上衣，藍色牛仔褲的女孩，一個很美，很柔，又很有些矇矓的女孩。

她記得我嗎？我這樣跟她問好會不會很怪？

心中亂亂的，而那女孩側著頭盯著我看，把我瞧得更加不自在。

『我們認識嗎？』

她果然是不記得我啊！

『沒……啊…..應該…..不認識……』

真想找個洞鑽啊！其實我們真的不認識，只是前幾天我和朋友約著打籃球，打得正痛快時我發現了這女孩。

她就坐在那邊，不知坐了多久。

一時我有種錯覺，彷彿她一直都是坐在那的，從來沒離開過。

也從那時，她坐進了我心中，一直……..

那個下午我就邊打球邊注意著她，心中幻想著她也在注意我。

不知道其他男生是不是也會跟我一樣，老是幻想著女生也跟自己一樣膚淺，自以為每個女生都在注意自己。

果然，那只是我的幻想罷了，她根本不不曾注意過我。

不知道我的臉是不是通紅了，只感到臉上很熱，她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。

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，從此，那笑容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份，難以割捨。

我訥訥的道：

『妳…..嗯……..？』

要不是她的笑容已深深的吸引住了我，走不開來，不然我現在早已逃去找洞鑽了。

『你的樣子好好笑喔！傻傻的，一點都不像你在球場上的樣子。』

我一愣，一時反應不過來。

『阿……….』

『你叫什麼名字呀？』

我的心臟還是跳得很快，卻已成了另一種型式，可稱為是雀躍吧！

『我…..啊………我叫藍，藍天的藍。』

『藍……..那你姓什麼？』

我搖搖頭。

『我就姓藍，也名藍。』

『藍藍？』

『不，就一個藍字，其實可以說我沒有姓，也可以說我沒有名。』

『喔！真特別。』

我笑了笑，我這名字是特別，從小也不知被多少人奇怪的問過，我爸媽也真夠標新立異的。

不過說真的，我喜歡自己這名。

『我的姓也是顏色喔！我姓黃，單名一個語字，語言的語，黃語。』

『黃語……很好聽。』

她又是一笑。

『謝謝，那現在我們就算認識的囉！』

我臉上又是一熱，大概又紅了吧！真遜。

『嗯……..』

一步一步走著，心中很亂、很亂。

沒可能的，怎麼可能！？

那棟房子，有著多少跟語之間的回憶，那些回憶雖已不甚清晰，但如此的強烈，深深地刻印在我的心中。

現在，忽然回憶有些混亂了，思緒產生了錯亂的結，糾纏蔓延，使我的緒生出了些莫名的雜。

房東太太的房客記錄上，三樓C房之前真的沒住過人，那棟公寓本就是新建的，從建好後恰好都沒有人住進三樓C房，就這樣一直空到去年才有人進住。

腦子紛亂無緒，胡思亂想著。

難道房東太太騙我？她沒有理由騙我啊！

難道是語……..

語要她騙我的嗎？她真的不想要見到我？